【野渡无人舟自横 |13h】半生
*舟渡二人的十岁二十岁片段，最后是老夫老妻生活( bu)
*可能会有点凌乱，ooc烂文笔预警，请见谅
[深渊]
Ten-year old
“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罢了。”
女人的面容尚算是秀丽，若不是眉目间时刻压着一股郁气，该更添几分颜色。她实在是瘦，在这个以瘦为美的时代却也并不让人觉得美，她的衣物穿在身上空落落的，总露出一截布着细细青筋的腕子，只显得病态、苍白。费渡觉得她像挂在客厅里的那副油画，画的主角是一位农妇，她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背，面向画外的面孔瘪黄而憔悴，带着点无望的茫然。女人当然不会像画一样泛黄，也无需为生活劳作奔波，只是眼里与画上人如出一辙的憔悴和茫然让她像极了那作于油画布上的静物，指不定什么时候那层镀于表面的、看似光鲜的颜料就会层层剥落，露出早已腐败殆尽的内里。
真奇怪，他想，这个人明明是他的母亲，大多数时候他却只会做一名耐心的旁观者，像观察某种动物一样客观冷静。
女人的每一天都是被人计划好的，每个时间段该做什么事，要做多久均有规定。生活太过一成不变，就给人一种仿佛一直在过同一天的错觉。时间在女人的身上静止，她是一束修剪完毕的玫瑰，每一处枝丫生长的位置、倾斜的角度都合乎主人的心意。
但她偶尔也会做些出格的事。
瓷碗在脚下碎裂，女人还没来得及弯腰收拾，就被男人粗鲁地抓住头发，强行拖入了地下室。
费渡像个木偶一样呆坐着，甚至没有试图伸手拉她一把。他感觉自己的六感已经完全麻木，一时分辨不出是女人尖锐的哀叫刺耳，还是她眼中满含着的泪水刺人。
为什么不敢拉她一把？
在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面前，人总会心生胆怯。而当另一个人与他处于相同环境，甚至比他还要凄惨时，他便只会冷眼旁观，像一只茹血的寄生虫般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他实在是懦弱，连伸手都不敢。
Twenty-year old
“自由一旦扎根，就会像植物一样迅速生长。”
费渡靠在驾驶座的窗边，斜倚着车门。他向来懂得怎样让自己觉得舒适，现在的姿势也是既放松身体又让人看了觉得美观的“费式坐姿”。他今天没戴那副金框眼镜，尽管身上还是一套衣冠楚楚的行头，那双自带桃花的眼睛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的假正经。
“呦，这不是费公子吗，稀客啊！”
中年男人从大门出来，张望一圈锁定了他，快步迎了上来。费渡担忧地看了一眼男人仿佛怀胎五月的大肚子，生怕那件紧绷的衬衫随时裂开。不过一抬眼，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笑容。
“王总客气了，听说你们在这里聚会，我想着也来凑个热闹，不打扰各位雅兴吧？”
“哪里哪里，您能来，我们热烈欢迎啊！”男人哈哈一笑，领着他往里面去。会所内部金碧辉煌，乍一看还以为这是把哪位西方贵族的宫殿给搬来了，连古代皇帝看了都要瞠目结舌。费渡对着古铜色的墙面镜整理了一下仪表，透过镜面发现有一个女孩正在看着他。
费渡眨眨眼，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在这种场所出没的女性当然不是什么会轻易脸红的纯情小女生，女孩嫣然一笑，大方地向他抛了个飞吻。费渡并起两指在自己心口点了两下，表示自己收到了，随后转身步入了一个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多是些头发半百的中老年男性，其中几位都是费氏公司的高层领导。这些人个个正襟危坐，西装革履，仿佛来这里不是消遣而是来开会的。
费渡微妙地眯了下眼，旋即保持着亲切的微笑伸出手去与他们相握。
只有怪物才能融入怪物，只有怪物才能……消灭怪物。
[向日葵]
Ten-year old
俗话说三岁的孩子狗都嫌，骆闻舟这怪胎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做到了直到十岁还保持着三岁的境界，甚至更近一步——达到了“人狗共嫌”的高度。
一般人家有这样的孩子，父母可能会选择带出去溜一圈让人贩子赶紧捡走。好在穆小青同志实在不是常人，整治熊孩子一套一套的，加上后头还有骆诚的威压镇着，注定骆闻舟即便有再大能耐也翻不了天。
于是每天邻居下班回来都能看到骆闻舟坐在家门口奋笔疾书——写检讨。他一个小屁孩年纪不过一点点大，个头倒是蹿的快，坐在那张小马扎上实在“超标”，他曾跟穆小青女士反映过情况，不料她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咱家没多余的椅子了，要不把马桶圈儿拆下来给你坐？”
骆闻舟只好委屈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强行塞入一套“儿童桌椅”中。
“检查”这一体罚形式是由骆诚同志提出，骆闻舟同志贯彻实施，并最终由穆小青同志审阅批准的。由于本人比较手欠嘴欠且屡教不改，骆闻舟没少写过检查。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任何事情做多了都会达到轻车熟路的境界——后来他手速可飙到半小时一千字，且能做到通篇抒情，尽是废话，可谓不易。
节选以下片段：
“我的母亲叫穆小青，‘穆’是肃穆的‘穆‘，‘小’是小心的‘小’，‘青’是青春的‘青’。子曰‘：人如其名’，你们一看到这个名字应该就能想象出她是一位怎样的女性。她严肃活泼，勤劳果敢，富有活力，动如脱兔……子又曰……”
每次穆小青看了都要笑上老半天，笑完了就统计一下通篇有几个“子曰”，后来全家去曲阜旅游的时候，还摁着他给孔子他老人家多磕了几个头。骆闻舟自觉才华横溢，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他知道他妈一乐他就该倒霉了。果然，穆小青同志或许是还想看看自己的儿子能有多天赋异禀，逮着机会就让他写检查，美名其曰发掘潜力。
骆闻舟小朋友摸着自己指腹上被磨出的老茧对天发誓，以后找工作绝不找要写检查报告的，否则就让他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Twenty-year old
警校绝对是一众大学中十分异类的存在——苦多累多就是假期不多，吃短穿短就是军训不短。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饶是皮糙肉厚如骆闻舟也黑得变了个人种。平时进行训练的大操场的角落里坐着正在休息的学员。燕城暑气未散，微风被灼热的阳光炙烤成滚滚热浪，源源不断地扑来。学员们干脆脱了上衣，打起赤膊。
骆闻舟原本蹲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偷偷摸摸地抽烟，一见此景，他作为一名性别男爱好男的同志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下意识就站起身往那边望去。他这一动，额上的汗水顿时滚了下来，淌过他军训时被晒破皮的鼻梁，带起一阵火辣辣的麻痛感。
骆闻舟轻轻的“嘶”了一声，还没回过味儿来，耳朵突然被人狠狠揪住，下一刻，自己的后脑勺就挨了一掌。
“又是你小子躲这旮沓抽烟！这都第几回了？非要挨顿打才老实？”
督察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他，一边动手搜他的身，三两下就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骆闻舟能屈能伸，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领了写两千字检讨的惩罚，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他的室友都是些幸灾乐祸的混蛋玩意儿，得知他被抓包，乐得恨不得击箸而歌。骆闻舟为了不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只好端出“你看我在乎吗”的虚假嘴脸，大马金刀地往自己书桌前一坐，燕公大统一配发的小破板凳硬是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我怕啥，不就是写检讨吗？想当年我妈天天让我写，我写过的检讨比你们这么多年写的作文加起来都多，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众室友闻言一起嘘他，其中有一个笑着笑着突然没声了。众人回头去看，那人说“：我想我妈了。”
声音低低的，大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骆闻舟毫不留情地嘲笑“：多大个人了还想妈妈，你可有点出息吧。”
他嘴上损着人，手也不闲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检讨书的第一段已经写完了。
“我的母亲叫穆小青，‘穆’是肃穆的‘穆‘，‘小’是小心的‘小’，‘青’是青春的‘青’……”
[稻草人]
骆闻舟将满四十，已经成功蜕变为一位名副其实的老大爷。早些年就听说人到中年万事休，虽然骆闻舟一直坚持自己还处在壮年，并拒绝承认和那些秃了顶的“老鲜肉”是“一丘之貂”，但岁月终究是实实在在地流过了。
费渡每个月都给他剪一次白发。白发这东西么，一旦有了哪怕一根，之后就会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怎么剪也剪不尽了。好在费渡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能坐在灯光下一点点打理，就像在修剪自己心爱的盆栽。
“诶，费事儿。”
骆闻舟忽然偏了下头，费渡收手不及，一刀削掉了一小撮头发。他不敢再剪，放下剪刀说“：您老人家在动之前能不能先吱一声，还是说您想让我在您脑壳上开个洞？”
骆闻舟抖了抖掉落在衣服上的碎发，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本人头铁，一剪子钻不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哦对了，我刚想说什么来着——”
“过几天就是你四十岁生日了。”费渡接过话，“我记得你已经念叨过好几遍了。”
“是吗？”骆闻舟略一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可能我记性不好，毕竟是快四十的人了。”
费渡道“：是啊，您老都四十高龄了，是不是为您祝寿后就该着人备下了？”
骆闻舟一愣。
倒不是他年纪渐长内心脆弱受不起几句嘲讽了，只是自从他俩在一起混后，费渡整天甜言蜜语花样百出，已经很久没有“冒犯圣颜”了——此情此景，倒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们掐得难舍难分的时候。
费渡说完那句话，似乎也察觉到不对，于是调整了一下语气，又变回了熟悉的“费式”花腔“：我不是说骆队您年纪大了，不过就算老了也是老当益壮，我可清楚着……”
“费渡。”
骆闻舟截口打断他。费渡没再继续说下去，缓缓收敛起脸上的散漫之色。
两人所处的这一小块空间忽然就静谧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东西沉淀。骆闻舟几次欲开口又憋回去，最终只说“：要是以后哪一天我‘嘎嘣’一下过去了，你可别跟过来啊。”
感情这是在担心自己殉情呢。费渡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被最近各种奇怪的偶像剧洗了脑，有些好笑道“：放心吧，我在这吃好喝好，干什么想不开？”
通往未来的路还不知在哪处迷雾中蜿蜒，与其想象途中不知是否存在的荆棘，空生忧怖，不如携着爱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过余下半生的路——
直到时间将他们分开。
「草扎的精神 从此万寿无疆」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朵夫》
*“自由一旦扎根，就会像植物一样迅速生长。”
——乔·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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